原標題：老船長的憂心事

進入為期3個月的伏季休漁期,漁船紛紛歸港。記者5月4日來到紅島街道西大洋碼頭,本想探訪這一季漁民的收獲如何,誰料卻有了意外的發現——上世紀90年代的高峰期,紅島有打魚船、養殖船1000多艘,如今已經剩下400多艘,其中,還在出海打魚的船只有70多艘。數量減少的同時,船長也面臨青黃不接的境地,50歲以上的船長占比超過九成,年紀最大的已經68歲,最年輕的船長也要40多歲。

記者調查了解到,不僅是船長,出海打魚的船員同樣面臨青黃不接的問題。30歲左右的年輕人占比不到五分之一。年輕人不愿意干,過了60歲的老漁民,也逐漸因為體力跟不上選擇告別大海。50歲到60歲之間的漁民,成為占比最多的。相比于大海上枯燥、繁重的體力活,送外賣、送快遞這些時間相對自由,工資收入也不錯的行業,吸引了眾多年輕人。

花三百萬買船

最快三年回本

5月4日早晨8時許,借助上漲的潮水,劉方勛定制的漁船駛入了紅島西大洋碼頭。

今年46歲的劉方勛,從1993年下海打魚開始,已經在海上勞作了快30年。加上這艘新船,目前一共有兩艘漁船的他,在紅島算是發展比較好的漁民。

去年,原來的木船服役到期,劉方勛心一狠,前后投入近300萬訂購了這艘全新的鐵皮船。“現在政府提倡逐步更換抗風能力更強的鐵皮船,但是造價也更高。”劉方勛開玩笑說,這筆錢可以在周邊買上一棟別墅,安穩地躺在家里喝茶看報了。

“不投入肯定沒有大發展,這也讓自己擔負了很大壓力。”劉方勛坦言,這艘船長34米左右,馬力700匹,是當下紅島街道最大的船之一,“還有一艘漁船,馬力跟它一樣大。”跟原來的木船相比,新船在性能、設備等各方面都要好很多,而且貨艙也大,至少是原來的三倍,出一趟海,能捕撈裝載的漁獲更多,這樣一比,肯定新船的效益未來更好一些。同樣是在一片海域,肯定是大船更占優勢,捕撈得更多。

另外一方面,大船的抗風浪能力強,安全系數也更高,相關部門也是積極支持漁民更換大船。從各方面來說,更快更好的漁船是將來的趨勢。但是,這里邊的投入也越來越大。

談及投入,劉方勛坦言心里也是有喜有憂,主要是現在買一艘漁船,“門檻”越來越高。“新投入的設備,見效也更快,運氣好的話,大概兩三年時間就收回了成本,運氣不好,說不定得五六年。”早在2015年,他曾更換了一艘300匹馬力的鐵皮船,各種費用算下來,投入了六七十萬元。

劉方勛住在紅島街道辦事處邵哥莊社區,祖輩都靠打魚為生。他的爺爺、父親都是一輩子出海打魚,他初中畢業后,剛開始也跟著父親一起出海,從最簡單的撒網、開船學起。

剛開始的時候,跟別人合伙打魚,共用一艘船,“當時就夢想著自己擁有一條船,收益也更高一些。”在海上奮斗了6年后,劉方勛于1999年擁有了人生中第一艘船。

“跟現在相比,當時的漁船條件太簡陋了。”那條漁船長度不到4米,基本上就能容納一兩個人上去,動力也不大,只有60匹馬力。現在來看,算是最小的漁船了。“總價8萬元左右,在當時也是一筆不小的投入。”

就是憑借這一艘小木船,加上當時比較豐富的漁業資源,劉方勛在大海上努力謀生,家里的經濟條件因此得到改善,日子逐漸富裕起來。

十多天打魚千斤

還不夠出海油費

“以前出海打魚主要看漁船能跑多遠,現在規范了很多。”劉方勛說,漁業主管部門劃定了作業區,漁船必須在許可的范圍內進行捕撈。他的捕撈區在潮連島以南十幾海里的范圍,各種魚類資源算比較豐富,有時候出海七八天就能拉回滿滿一船海鮮。

但并不是每次出海捕撈都是順風順水。一方面出海作業時間不確定,為了保障安全,如果超過8級風,一般的漁船都要回港避風。劉方勛介紹,“每個月差不多有10多天海上都是這樣,沒有辦法出海干活。趕上臺風過境前后,基本上只能在家休息。當然,從另外一個角度,現在的漁民也幸福多了,減少了意外的風險,人身安全更有保障。”

“出海打魚,每年收獲最好的時候,基本上是9月1號開海后的3個月。”經過4個月的休養生息,魚類資源變得豐富,天氣條件也比較好,出海的漁船很快就能滿載而歸。這也是最讓劉方勛等人舒心的季節,“如果在大海里搞生產的話,一天兩三千元,一個月毛收入五六萬元不成問題。”不過,出海一趟費用也不低,人工加上油費等,差不多得投入近3萬元。

到了冬天,氣溫下降后,海上更加寒冷,也不適合出海,劉方勛會休息一段時間,“這段時間,收入會少一些,一個月也就兩三萬元,比船員能多一些。但是,工人不能每年只跟著你干3個月,要不然第二年找不到船員了。”

劉方勛說,作為船長,身上的責任肯定要更重一些。具體去哪、怎么撒網,這些都是自己說了算。但是,收獲怎么樣,風險就要船長來承擔了。

“海里的魚跟候鳥一樣,分為不同的時節,各種魚都有洄游的時間跟地點。”劉方勛從父親那里學習掌握了這些知識,大概十幾種主要的魚類習性,他都能摸個差不多。但是,再有經驗的老船長,面對茫茫大海,也會有未知的時候,“有時候遇到風浪天氣,海里的魚不活躍,撒下的漁網就可能收獲很少。最少的一次,出海十多天,只打到了1000斤魚,還不夠出海的油費。”

船長高價搶船工　月工資開到兩萬

5月4日,記者在紅島街道西大洋碼頭采訪時,多位船長向記者訴苦,現在船員的費用越來越高,“雖說是船長,有時候自己覺著是在給船員打工。”

船長們給記者算了一筆賬,2000年左右雇一名船員出海,每個月只需要幾百元。2015年前后,一個月兩三千元也可以雇到好的船員?，F在,這個費用比十年前漲了五六倍。

如今雖然用工越來越規范,但船員卻出現了青黃不接的現象?，F在出海打魚的,五六十歲的居多,30多歲的占比也就五分之一左右。

能吃苦、有經驗的船員越來越少,船長們不得不開高價搶人。好船員的工資于是水漲船高,現在一個月在一萬六七千元,再加上保險等各種費用,差不多需要兩萬元。

能出海的人越來越少,主要是“出海打魚存在一定的不確定性,導致一些老漁民在舊漁船退役后,也跟著一起放棄了打魚的營生”。今年已經63歲的老劉,在2018年就結束了海上打魚的生涯,將原來的漁船賣掉。作為在漁村長大的人,他從20歲左右跟著長輩出海,干了30多年。

“其實,我跟很多普通人一樣,也有點暈船。只不過常年在海上漂著,慢慢習慣了而已。”老劉說,靠山吃山、靠海吃海,他們小的時候,也沒有太多的選擇,就選擇了出海打魚。

“一般干到60歲左右,都干不動了,基本上就選擇從海上退出來了。”老劉說,主要是體力跟不上了。出海打魚是個苦活、累活,平時出去一趟,在海上少說10多天。從撒網到收魚,一天也得忙活10多個小時。這些勞動全是體力活,他們這些老漁民,手上都是滿滿的老繭。“在海上干活不比陸地,躺在船里也是風吹日曬。風浪小點還好,風浪大了基本上休息不好。”

另外,出海打魚得忍受住寂寞。茫茫大海,漂著孤零零一艘小船。以前漁船的馬力小,光是回碼頭就得10多個小時。不僅如此,海上通訊不方便,家里更是照看不上。即使家里有事,也沒辦法趕回來。此前,基本上家里的大事小事,都是妻子一個人忙活。

如何看待年輕的漁民越來越少?老劉說,他們年輕的時候沒有太多選擇,只能跟著祖輩們出?！，F在的年輕人,很多都是上過大學,有自己的一技之長,有了各種各樣好的工作,“現在的年輕人生活條件也不錯,干不干漁民都挺好。”

七十多位船長

超九成“50后”

這兩年,隨著老劉年紀越來越大,子女也已經成家立業,需要幫忙照看孫輩。于是,老劉就將漁船賣掉,在附近的造船廠找了一份工作。

“現在的工作相對輕松一些。”老劉說,他主要負責木船的制造,但是現在大力倡導使用更耐用的鐵皮船,最近這兩年也沒有太多的生意,再加上漁船的需求數量并不多,每個月也就幾千元收入。

記者從紅島街道辦了解到,目前轄區總共有400多艘漁船,其中出海打魚的大概70多艘。其中,開船的船長大部分都是50歲以上,60歲以上也有,但是并不多。50歲以下的只有不到5人,最年輕的也40多歲了。出海打魚還是一個比較辛苦、比較累的體力活,過了60歲以后,慢慢體力也跟不上了,出海也會面對更多的風險。

不僅如此,漁船的數量也在減少。劉方勛回憶,紅島出海打魚的船高峰期是1995年前后,當時很多漁民購買了漁船,這也是漁村最繁忙的時候。2008年左右,一艘漁船就得六七十萬元,多是300匹馬力的木頭船,六七個船員。

劉方勛說,漁船減少最多的時候在2015年前后,“這其中有各方面的原因,一方面工作的選擇更多了,有些人干脆把漁船賣了去打工。另外一方面,一些老船長年紀大了,漁船也到了使用年限,很多人不愿意投入,干脆轉行,這也是一部分原因。”

在嶗山王哥莊的港東魚碼頭,船長王先生說,他們這的情況也基本差不多。這兩年社區經濟發展很好,很多人都不再出海打魚,“即使還有漁船,也是在近海捕撈一些小魚小蝦。很多人都選擇回家開農家宴、民宿,年輕人更不愿意吃這個苦。”

文/圖　半島全媒體記者　孫桂東